门捷列夫版元素周期表是如何诞生的?
门捷列夫是周期表的创始人,但为何之前无人发现这一规律呢?他当时又是怎么找到周期律的呢?
年,经历了整整六年的农奴制改革,沙俄帝国百废待兴,期待进步,圣彼得堡大学请来了一名年轻的杰出“海龟”,担任普通化学教授。这位大胡子一开始倒也勤勤恳恳,准备讲义,没多久,一本厚达页的巨著《化学原理》上半部已经新鲜出炉。可是当他翻阅自己的手稿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,这厚厚的一叠竟然才讲了8种元素。(可比我能侃多了^_^)
接下来6个礼拜,他一边跟校方商谈延期交稿,另一边却躲在实验室里一个人玩起了纸牌,让人大跌眼镜。
▲玩纸牌玩成科学,真可谓是史上第一人。这个大胡子“海龟”就是大名鼎鼎的德米特里*门捷列夫,他的童年充满了悲剧:出生于寒冷的西伯利亚,家里共有14个孩子,他是最小的那个,13岁那一年父亲去世,母亲为了填饱家里这么多张嘴,接管了当地的玻璃工厂。几年后工厂因一场大火而烧毁,母亲回首望去,家里大大小小一帮熊孩子就没几个会数数的,好在还有小儿子德米特里聪明伶俐。
▲伟大的母亲:玛利亚*门捷列夫。战斗民族的女人就是不一样,她二话没说,把小儿子捆在马背上,骑着马翻过了白雪皑皑的乌拉尔山脉,飞奔公里,把儿子送到了莫斯科,希望能进首都的一所精英大学。没想到招生办铁青着脸:“请出示莫斯科户口本。”硬是把这位顽强的母亲挡在门外,她只好捆着小儿子继续飞奔公里,一路向北,来到了圣彼得堡,求爷爷告奶奶,总算让小门捷列夫进入了亡父的母校,他刚登记入学,这位伟大的母亲就因过度劳累而去世了。
▲门捷列夫母亲的伟大长征!成就了自己的儿子,也成就了全人类。门捷列夫不负众望,果然天资聪颖,才华横溢,顺利完成学业。毕业之后他又前往巴黎和海德堡求学,在海德堡,他遇到了当时最富盛望的化学家本生,接触了本生发明的分光镜,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,只要用它做一下光谱分析就会发现新元素!
可惜的是,他并没有跟本生处理好关系,后来双方各执一词,本生认为门捷列夫脾气古怪,而门捷列夫则不喜欢本生实验室里难闻的烟雾。总之,短暂的海德堡之旅结束了,门捷列夫成为“海龟”,回到了落后的俄国,开始写他的《化学原理》。
▲门捷列夫:咱年轻的时候也是“海龟”一个。我在写这部《元素家族》的时候,能臆想到门捷列夫当年在起草《化学原理》时候的情境,可比我现在没有头绪多了。
当时只发现了62种元素,它们性质各异,有一到水里就着火的钾钠兄弟,也有呛人的氯,有轻的可以做气球的氢,也有重的可以做秤砣的铅。它们互相结合,更是形成了成千上万种化合物,这些化合物的性质就更加复杂和千变万化。即使如此,化学家们对它们也已经研究的非常详尽了。
然而,当这些专业的化学教授们站在讲台上时,却没有统一的标准。有人会先讲氧元素,因为它的分布最广;也有人认为应该先说氢,因为它是最轻的;还有人认为当然应该从铁讲起,因为这是最有用的元素;或者有人认为应该先说金,因为它最贵重。
化学家们面对的似乎是一片杂树丛生、毫无秩序的密林,他们已经习惯于研究每一棵树,细致到树上的叶子、切面的年轮,但如果你要问怎么样去更方便的描述这片密林,他们只会一棵一棵树给你介绍,但具体从哪一棵树开始,按照什么样的顺序,完全得按照他的心情或者经验。因为很少有人想过,这片密林竟然是有规律的。
▲这一大坨的元素,有啥规律吗?其实,也不是没有人看出元素之间是有规律的,戴维发现了双胞胎元素:钾钠兄弟,后来本生和基尔霍夫发现的铷铯兄弟也和它们很相似,这四种元素被称为碱金属。类似的还有戴维发现的四种元素——镁、钙、锶、钡被称为碱土金属。年,贝采尼乌斯为氟、氯、溴、碘四种元素提出一个术语“卤素”,意为:形成盐。
但在当时,大部分化学家只把这些作为有趣的谈资,他们更为享受趴在每棵“树”上研究树叶和年轮的细节,却少有几个人愿意跳出密林,去看看这片密林究竟是什么样的。
▲卤素的几种典型元素:氟氯溴碘。门捷列夫就是这少有的几个人里的一个,他实在是对过去写化学课本的方法看不下去,他总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去描述这片密林,让学生们一目了然。
所以,他开始玩牌。
他玩的当然不是普通的扑克牌,当时每一张纸牌上都写着元素的名字、颜色、熔点、沸点、比重、化合价等等,他想方设法把这些纸牌排列成“同花顺”、“四个头”等等,仍然是一头雾水。终于有一天,他想:如果按照原子量排列起来呢?
▲传说门捷列夫玩牌玩累了,梦见几张牌自己跑到一起去了,他醒来以后立即记录下来。最早体现出周期律的就是上图这几种元素。
他立即注意到,按照原子量排列,原子量为7的锂是当时的第二个元素,原子量为23的钠是第九个元素,再往后,钾是第十六,这些活泼的碱金属恰好每隔七个元素出现一次。比较类似的,碱土家族也是一样,卤素也是如此。
就这样,门捷列夫尝试着把手上的牌涂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,排列成一个矩阵,这个元素密林终于清晰了很多,元素第一次有了队形。
▲当时还没有发现稀有气体,不管是红橙黄绿青蓝紫,还是多来米发梭拉西,总归是排起来了。
第一排树是碱金属族,排头的锂最轻,也最安静,落到水里,只发出轻微的嘶嘶声,而钠就要比锂更活泼一点,钾丢到水里简直就要爆炸,而排在最后的铯,最重,也最容易跟别的物质化合,它在空气里,自己立刻就要烧起来。
而最后一排是卤素族,和碱金属族恰好相反,排头最轻的氟化学性质最活泼,几乎可以腐蚀任何物质,氯虽然腐蚀性也很强,但跟氟相比毕竟差了一个档次,后面的溴更重,还是液体,腐蚀性就弱了很多,而最后的碘已经是固体,其反应活性只能用来做碘酒这种消毒剂了。
这样一排序,这个杂乱无章的物质世界,竟然体现了惊人的统一性:周期律。
▲第一份完整的元素周期律。好像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复杂,不过是按照原子量的大小一个一个写下去,周期律就自动出现了。为什么其他化学家就没去试一试呢?
其实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,道尔顿提出原子理论之后,做了大量的实验去测量原子量。但是很可惜,他的结果大多数都是错的。后来贝采尼乌斯用盖吕萨克的气体公式修正了一部分道尔顿的结果,大部分气体元素的原子量搞定了,但仍有一些金属元素的原子量跟真实偏差很大。可以想象,拿着一份错误的原子量登记表会排列出什么样的周期律。
另一方面,当时人们还只知道62种元素,再自信的化学家也不得不承认,一定还有一些元素没有被发现。这就好像在排队之前,有一些人开了小差,如果还用红橙黄绿青蓝紫给他们穿衣排队的话,一切都乱了。
▲原子量,意为:相对原子质量。
63种元素,看似一团乱麻,无比纠结,但还是被门捷列夫解开了,这就是他天才的地方。
首先,既然原子量有误,那么大方向上我相信它,再根据每个元素的化学性质进行微调。比如当时碲的原子量是,而碘的原子量是,但显然碘应该是卤素一族,而碲和硫、硒的性质更为相近,所以老门开始放炮:碲的原子量肯定错了,应该在-之间。当时的老门还不知道同位素的概念,现在我们知道碲的准确原子量是.6,当时的数字是没错的,门捷列夫用一个错误的假设蒙对了结论。
▲非金属碲。然后,门捷列夫更为激进,既然还有一些元素没有被我们发现,那我就根据周期律排列现有的元素,然后给未知元素留下空格。
比如当时,如果按照原子量排列,钛排在钙的后面,但这样的话,钛就和硼、铝在一族了。但是很明显,硼和铝是三价的,而钛是四价的,所以老门大胆预言,钙和钛中间还有一种未知元素,他称之为“艾卡硼”,“艾卡”来自梵语,意思是一,“艾卡硼”就是硼加一。
他更加大胆的预言,在锌和砷之间,还有两个未发现的元素,分别是“艾卡铝”和“艾卡硅”。不仅如此,他还断言这两个未知元素各种各样的性质,甚至说明了它们的原子量以及同别的元素结合而成的化合物。
▲第一份发表出的元素周期律。年,门捷列夫提出他的周期律伊始,并未得到化学界足够的重视。在主流化学界看来,门捷列夫的预言真是太狂妄了:“臆造一些不存在的元素,还写到课本里,这是科学还是魔术?”
几年过去了,周期表中的空格还是空着,人们似乎已经遗忘了它们。
▲样貌性格古怪的门捷列夫。
年,巴黎科学院的一次例会上,院士伍尔兹宣读了一份他的学生列科克邮递过来的信件:“8月27日,我在比利牛斯山所产的闪锌矿中发现了一种新元素……”
会场一下子沸腾了,新元素终于来了!
列科克是一位专业的光谱分析家,他亲手绘制了35种元素的身份证——光谱。他在观测一些锌盐溶液的时候,发现了一条陌生的紫色光线,他对比了所有已知的元素光谱,都没有被记录过。无疑,这里有一种未知元素。他提议将将新元素命名为:“镓”(gallium),用以纪念他的祖国。因为法国的古称就是高卢(Gaul)嘛。
列科克在邮寄给老师伍尔兹的信件里还写道:他会继续往下研究,就目前的化学性质来看,镓很像铝。
▲法国科学家列科克,也是很多元素的发现者。
当巴黎科学院的会议记录穿越千山万水来到圣彼得堡的时候,门捷列夫的心情无比复杂!这么多年,主流科学界对他理论的无视,成为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。虽然他的理性告诉他:“我不会错”,但长久的等待和煎熬也让他自我怀疑过。此时此刻,他的预言终于成真了,这块石头终于能落地了,因为镓就是他所预言的“艾卡铝”。
他马上提笔给巴黎科学院写信:“镓就是我预言的‘艾卡铝’,它的原子量接近68,比重在5.9左右,请你们研究一下吧……”
列科克这边的数据是:原子量69.2,比重4.7。
全世界化学家的眼球都被吸引过来了,这实在是史上未见的好戏:一边是辛辛苦苦在巴黎的实验室里摆弄他的烧瓶和试管,另一边则是坐在圣彼得堡的书房里玩纸牌瞎扯淡。大家宁可相信这是科学与神汉之争,所有人都站在了列科克那一边。
▲门捷列夫的预言和列科克实际的测量结果,从上到下的条目分别是:原子量、比重、熔点、氧化物、氧化物密度、氢氧化物的性质(两性,类似铝)。
可是门捷列夫不依不挠:“不对,比重肯定是5.9,可能你提纯的物质还不够纯。”
正当所有人准备看笑话的时候,却听到了列科克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话:“是的,门捷列夫先生,您没有错,我们用了一大块物质重新测量,确实是5.9!”
这真是周期律第一次伟大的胜利,门捷列夫终于翻身了!可是,这才只是开始呢。
▲俄罗斯,门捷列夫奖章。年“镓”的发现之后,门捷列夫一炮走红。没过几年,尼尔森发现钪,就是门捷列夫预言的“艾卡硼”。这时候再也没有一个人把他的周期表当成魔术或者神学来看了,又过了几年,门捷列夫和他的周期表在另一个新元素的发现史上达到了巅峰。
▲门捷列夫:让我的巅峰时刻来的更猛烈些吧。大约年左右,德国的弗莱堡地区发现了一座银矿,品位很高。一大帮化学家立刻扑上去展开研究,其中的一位名叫温克勒,他分析后指出,矿石的主要成分是硫化银,但还有一种未知的新元素。年,温克勒成功的将其分离出来,因为他是德国人,所以他用“日耳曼”来命名它:germanium,翻译成中文就是“锗”。年,为了严格测定这种锗各方面的性能,他共搜罗了半吨弗莱堡的银矿,等到他通过艰辛的实验把一条又一条搞清楚之后,他发现这种新金属和砷、铋都有点类似。
当时元素周期表虽未像现在这样成为标准,但因为“镓”和“钪”的预言成功也小有名气了,温克勒也想到能不能把他的新元素放到门捷列夫的表格里面。
▲锗的发现者:温克勒。元素周期表主要是按照原子量来排列的,等到温克勒测出了锗的原子量,他不禁惊呆了。锗就是“艾卡硅”,门捷列夫十几年前不仅预言了这种新元素的存在,更是把这种元素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。更为恐怖的是,这些预言跟温克勒的测定吻合的严丝合缝,几乎一点不差:
▲门捷列夫的预言和温克勒的实测,从上到下的属性分别是:原子量、比重、熔点、颜色、氧化物形态、氧化物比重、氧化物活性、氯化物沸点、氯化物比重。
在这之前,还有一大群化学家对周期律嗤之以鼻:
“化学从来没这么玩过的。”
“谁见过不用试管烧瓶,光玩玩纸牌就能发现新元素,搞出新发现的?”
但锗被发现之后,这些反对者再无话说,所有人都接受了周期律理论,这些元素性质各异绝非偶然,它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严格的规律。
在门捷列夫之前的化学家们不可谓不努力,他们的工作可以说是在探险,而他们究竟能不能发现新元素,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客观条件,比如地球上元素的丰度,铝和镁在地球上这么多,戴维等人不发现,也会很快有人发现它们;或者还依赖于物理学家提供的工具,比如戴维没有电就发现不了化学性质活泼的金属,本生没有光谱分析,也发现不了铯铷这些微量元素。
▲本生在化学史上是一位可以与戴维平起平坐的人物。现在,由于门捷列夫给所有化学家画出了一张清晰的地图。化学家们知道发现新元素的方向在哪里,他们接下来要做的,就是将这张表里的空白一个又一个填满,这样的效率会加快太多。化学家们再也不会做无用功,到不可能的地方去寻找新元素了。就好比现在有了精确的地图,地理学家不会跑到撒哈拉大沙漠去寻找热带雨林,也不会跑到太平洋里探索高山,因为那里不可能有。同样的,化学家也不会想方设法去钾钠中间寻找新的碱金属,更不会在氧和氟之间发现任何新的元素,因为这是周期律所不允许的。从年锗被发现、元素周期律大获全胜之后,只过了50多年,到了年二战之前,这张周期表上就只剩下三个空格了。这真是来源于周期律的伟大指引!
▲年,门捷列夫出版的一套元素周期表,其中提到了众多的未知元素。人类的进步史上,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乃是一座丰碑,但也不过是众多的里程碑之一。从古希腊时代开始,人类的认知从原始的自然哲学走向现代科学,使用的方法不过如此:发现——总结规律——再发现——打破规律——提出新规律——再发现。从伽利略时代至今,才不过年,但人类社会的发展已经日新月异,把地球上相当大的一块地皮翻新了好几次。这一切发展的源动力还不是这些科学的方法吗?这种科学方法发展到极致,就是爱因斯坦掷地有声的语言:“理论决定了我们能观察到什么!”
很可惜的是,我们中国的祖先不可谓不聪明,也曾经制造过世界上最有分量的青铜器,在某几个方向上也曾领先世界n多年,但跟西方的发展相比,总体而言是走上了另一条道路,我们的祖先太喜欢罗列事实,而不爱分析原因,总结规律。
▲《九章算术》VS《几何原本》,哪个对世界影响大?我们数学上有《九章算术》,只是几百道数学题的罗列,而欧几里得的《几何原本》则是建立了一个理论框架。
我们工程学上有《考工记》,有伟大的《天工开物》,也是一条条技术的列举,没有人愿意去做牛顿、卡文迪许,因此现代的物理学、化学没有诞生在中国。
甚至多年前我们伟大的孔子也只是述而不作,一部《论语》可谓是看到问题解决问题。而稍晚一点的亚里士多德已经开始写《物理学》和《形而上学》了。
▲孔子VS亚里士多德,一个述而不作,一个拼命著作。结果前者一直找不到工作,后者却调教出了千古一帝:亚历山大大帝!
看到了吗?我们的祖先总是享受解决问题的乐趣,而缺乏对不同现象的规律总结。确实,解决复杂的问题需要超人的智慧,但发现规律以后,一连串的问题只是小case而已。这是否能解释,现代科学没有能诞生在中国,更因此中国从16世纪开始渐渐被西方屌丝逆袭,中华民族的痛苦经历随之而来。
要知道,我们祖先的这一套到现在还有很多遗毒呢,在很多生产、科研领域仍然有重实践、轻理论之风。很多欠缺科学素养的管理者总是喜欢强调一些光辉的经验,讲一些玄幻故事,却根本不管不顾过去的经验在当前的情况下是否有可复制性。这无疑滋生了太多造神的土壤,想想过去那么多年的经历,难道我们被冤枉了吗?
回到门捷列夫时代,其实老门在当时也不是没有面临挑战,比如年让逊发现的太阳元素——氦,这个元素在老门的周期表里的哪个位置呢?
老门其实不怎么相信这种元素,他认为太阳上的元素光谱可能跟地球上不太一样,也有可能是铁或者氧在高温的太阳里发出的光谱偏移了。
等到拉姆塞一下子发现了一长串新元素——惰性气体家族,门捷列夫好像受到了最大的震惊,一开始,他坚决不愿意承认这些新元素,因为它们在他的周期表上找不到位置。但很快,拉姆塞们告诉他:惰性气体不是要打破元素周期律,而是对周期律最好的补充;惰性气体的发现正是证明了周期律的正确性!
老门啊!你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,你的元素周期律已经不属于你自己,而是属于全人类!
▲各元素的发现国,很遗憾,五星红旗没有出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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